当过下放知青的顾风40年守护担当扬州文化遗存

2018年07月12日 09:30:46 | 来源:扬州网-扬州晚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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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16年5月28日,江苏省美术馆一场寻常而又打破常规书写套路的书法展,挑起了观者久违的关注、兴奋和讨论。这是一场水墨挥写的华丽的历史画卷。从吴楚文化到两汉文化,从六朝、隋、唐继而讲述到康乾乃至民国,两千多年的扬州历史文化,在铭文、封泥、简牍等各种古老的文字样式和活泼的书写形式下,有了一种奇特的勾连与再现。“广陵潮——顾大风主题书法展”,是退出职业生涯的顾风对古城扬州的又一次献礼,他用文字和书写,讲述了他对文物考古和保护不变的梦想、使命;讲述着他与这座千年古城荣辱与共的文化情结,讲述着每一位扬州人对这座古今辉映的城市共同的荣誉感和自豪感。

顾风近影

  改革开放前,百废待兴的古城扬州

  考古梦,苍苔碧瓦激发少年探寻历史的记忆

  与众多人不同,顾风的专业叙事点不在大学时或者工作后,他常常会从他的少年时代打开他的职业叙事,“我对考古感兴趣主要是受家庭影响,我父亲是北大历史系考古专业毕业的。1965年进入扬中上初一的时候,在图书馆借书,我就借了中国通史。”其实,顾风的喜好,与其说是家学传统,还不如说是冥冥中的一种命运注定。古城那幽深的老巷和古井架构出的时空有多远多大,或许不能探知,但从长辈那里听不尽的往事烟云,一定开启了顾风无尽想象,“二十四桥明月夜,玉人何处教吹箫”,这是怎样美妙的所在呀。

  对扬州那种境界的遥想,是千年来天下文人共同的情结。千百年间,很多文人来过了,但留下的是各不相同的映像。顾风童年时代,丰子恺先生也追着那份月光来到扬州,然而,他没有看到“李白、张祜、杜牧、郑板桥、金冬心之类的面影”,他寻到的二十四桥,也不过是“最狭处不过七八尺”的涸了水的桥。

  与文人们的失望相反,顾风眼里的扬州却是埋藏着无尽宝藏的宝地。儿时,他常随父亲去博物馆,去考古工地。文革后期,随着南京博物院、扬州博物馆在扬州甘泉山等地陆续发掘出汉墓、唐墓,顾风对考古的概念明晰了,热情高涨了。“那时候精力充沛,跟着爸爸骑自行去考古工地看,觉得考古很神秘,又需要知识。”在下放校区的时期,知青身份的顾风却自觉当起了一名义务保管员,他四处寻找,一有发现便向博物馆报告,从战备桥附近考古出的一个唐代手工业作坊遗址,就是顾风发现的。

  “那时就想,如果能进博物馆工作那就太幸福了”。事与愿违,作为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,顾风的大学专业却是轻工机械。几年后,他留校任教成了无锡轻工大学的一名教师。日新月异的时代将顾风不断推上人才培养与技术研究的新前沿,新学科可以开天辟地功成名就,然而,对考古和文史的兴趣与追求,让顾风断然回到了扬州。

顾风在查看古瓷片

 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,三元路改造

  捡瓷片,他用实物佐证唐代扬州曾经的辉煌

  1983年,回到扬州的顾风就职于唐城文物保管所,他的考古梦终于实现了。于是,顾风立志要在唐代扬州文化及其历史地位研究领域“烧一把火”。“从史料上来看,扬州是唐代重要的港口城市,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。但是你要靠实物去证实,实物当中,相对来讲保存得比较稳定的就是瓷片。”令顾风兴奋的是他开局大利,三元路改造,这一预示着扬州悄然走上城市发展之路的工程,给他带来一个重要机遇,三元路及附近的工地挖出了很多瓷片。他每天玩命地捡拾瓷片。一麻袋一麻袋地捡回,然后将堆积如山的瓷片碗片一片一片刷洗干净,分类,再对不同的器物、来自不同窑口的品种做统计。顾风发现,“这些窑口的瓷器,对照以往在伊拉克、伊朗、斯里兰卡、巴基斯坦、菲律宾这样的海上丝绸之路沿线(国家和城市)遗址里出土的陶瓷品类,有非常惊人的相似之处。”从点对点看到一条线,他为唐代扬州在海上贸易中的地位找到了有力佐证——唐代扬州是全国四大港口之一,是海上陶瓷之路的起点城市。

  从瓷片中,顾风还“淘”出了另一项重要成果。那一天,一块较大的瓷碗片刚从土里翻出来,顾风的心跳就加速了,因为这块残片上,竟有折枝纹的青花图案。“唐青花?”这是一片唐代遗址,而且早在1975年,就在扬州师范学院唐代遗址考古中发现了一块青花残片。几年前的瓷片因瓷片面积较小,也是孤证,无法确认。但顾风发现的这块瓷片,面积大,纹饰清,又能和那块瓷片相互支撑。经过谨慎的考证与辨析,顾风确定这就是唐青花,一篇《扬州唐青花的发现和烧造工艺的初步研究》的文章,以及日后陆续发现的六块青花瓷片,让学界肯定了唐青花的考古成果。由此,青花瓷烧造年代被顾风从元代向前推进了400多年。顾风及扬州的唐青花,为世界陶瓷历史作出了重要贡献。

顾风在隋炀帝墓考古遗址

  扬州经济和城市建设进入发展“快车道”

  保城门,以文化遗址唤醒扬州的文化自信与自豪

  对于唐代扬州的研究,在顾风心里还有一系列的疑问,鼎盛时期的扬州城有多大?范围达到一个什么边界?这也是考古学界最关心的问题。顾风没想到,机会很快就出现在了他面前。1984年,第一个由政府主导的开发项目在城南启动,随着工程的进行,边界界定最有争议的南门遗址被发现了。“不仅发现了城门,而且还有瓮城,不仅发现了瓮城,还发现了早期的河道。发现了一个从晚唐、五代、北宋、南宋到明清直到民国叠压在一起的南门”。这座通史式城门的发掘轰动一时。令人振奋的同时,也令顾风焦急,因为扬州的城市建设刚刚开始就遇到“拦路虎”,谁进谁退便成了一场交锋。顾风为此“上蹿下跳”,经过一次次交涉,南门遗址保下了。

  1993年,西门遗址是在广陵区与一日资单位的合资开发项目工程中被发现的。顾风时任扬州博物馆馆长,西门遗址考古本不在时的职责范围,但冥冥中一种力量的驱使,他越俎代庖地又冲了出去,汇报、宣传、协商、交涉、筹措资金……在一番奔波下,西门遗址不仅得以发掘保护,还建起了一座虽小型但意义非常的西门遗址博物馆,“唐代西门还在西边”,但扬州从五代、北宋、南宋一直到民国的城市边界、交通格局则显现了出来。

  对于顾风来说,南门遗址的发掘保护是一场“鏖战”,而西门遗址的发掘保护则堪称是一场“博弈”。追溯三十多年文保职业生涯,他依旧能感受到那无形的硝烟与激荡和焦虑,当然,他深有感触地说,“每一次交锋引动的都是扬州人由上至下的一次次观念更新”。2001年,中房公司在东门开发中发现了东门遗址,顾风以为接下来又将是一场鏖战,没料到,在政府、规划部门、开发商、市民的主动调整、退让下,东门遗址发掘不仅风轻云淡,最后还保护并再现了宋城的景象。而2004年拓宽漕河路时发现的北门遗址,更是在领导与百姓的主动要求下进行了考古发掘与遗址保护。

  扬州四个城门遗址为代表的考古发掘,让顾风看到了“新”与“旧”、现代与历史、开发建设与文物保护的在扬州的奇妙交织。更让他清晰地看到了巨大的人文价值——“在这个千城一面的时代,我们的重要性就是,让扬州这个城市尽可能还是扬州。”

  历史文化遗产保存了扬州的个性面貌。也唤起了扬州人血液里的文化自信与自豪。今天古城扬州的旅游热便印证了这一点。“有特点,有丰厚文化底蕴的城市,才能在全世界众多城市之林当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。” 这是顾风笃信的逻辑。

  古城扬州以特有的人文面貌呈现于世

  牵头申遗,用运河故事宣传古城扬州国际地位

  顾风常常感叹自己非常幸运,因为在他退休前,2014年,大运河申遗终于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顺利通过。这给他的职业生涯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
  刚从遗址保护、扬州双博馆建设等一系列任务中脱身的顾风,又接到了一个新任务——牵头组织大运河申遗。从不知难的顾风心里却犯难了,申遗是一门新兴的跨界的学科,他最担心的是知识储备不够。“牵头大运河申遗。这件事难度之大超出以往。”但顾风也深知大运河申报世界遗产,对与运河共生共荣的运河城市扬州,意味着什么。2007年,大运河申遗办公室成立了,选址龙头关,顾风任主任。他与他的团队经七年奋战,申遗工作终成正果。

  那一天,当中国大运河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时,顾风却用独处一隅,泣不成声的方式表达着成功的喜悦。是日久奔波的辛劳,还是经年牵挂的积虑,抑或是根植于心的千年文化情结?说不准。他无比郑重地说,“大运河世界遗产的申遗成功是对扬州这个伟大城市的一个回报。”

  大运河申遗,顾风觉得还有一大收获,“这个向世界宣传扬州的过程,我就接待过几十家中外媒体的采访。让世界知道扬州,投入再多的精力都是值得的。”

  后申遗时代,顾风尽管已经离开了岗位,但他依旧不知疲倦地用他的声音,用他的笔,用他的作品,用他的识见,用他的热情宣传着扬州,讲述着一个从辉煌中来向世界中去的古城故事。

  【人物点评】

  让扬州保留

  独特城市个性

  可以说,当过下放知青的顾风与他的同龄人,是最渴望、最理解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的一代人,也是最投入、最感怀激情创造与社会繁荣的一代人,顾风更是感念这个引燃激情、成就梦想的好时代。顾风,他用半辈子对扬州文化遗产的发掘与守护,让扬州千年的文化底蕴彰显了出来,让扬州独特的城市个性保留了下来,让扬州人重拾起的文化自信。

  (来源:扬州晚报 编辑/李明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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