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欠债还钱，天经地义”。但现实中，也有一些“诚实而不幸”的人，他们因生产经营失败，难以还清债务，长期深陷债务“泥潭”。为拯救这些人，从2019年开始，江苏在部分法院开展“与个人破产制度功能相当试点”工作，这意味着，欠了债但没能力还债的个人，可以通过向法院申请"个人破产"的方式，免除剩余债务。
两年来，试点工作进展如何？作为一项市场退出机制，个人破产制度在帮助债务人的同时，如何避免假"破产"真"逃债"？今天，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召开新闻发布会，通过发布典型案例，对相关问题进行解答。
南京“个人破产”第一案：免除54万多元剩余债务
127.8万元，这是谷某的欠债金额；54万多元，这是他即将免除的债务。
2003年，南京高淳区的谷某因工程项目亏损，欠下高额债务。为了清偿欠款，他辗转多地打工，但始终无法还清债务。因担心债权人上门讨债，他17年来从没回过高淳老家。
2020年6月，南京高淳法院开始试点"与个人破产相当的"个人债务清理工作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，谷某在同年11月向法院提出申请。没想到，经过1个多月的材料审核与法官面谈，谷某收到了法院的听证通知。12月21日，法院组织召开第一次债权人会议，21名债权人在充分了解谷某的经济状况，并确认他诚信的基础上，表决通过了谷某的个人债务清偿计划。债权人余先生介绍，“他没有逃避还债，确实是没有钱，我相信他。”
根据清偿计划，谷某的债务清偿率达到57.28%后，剩余的债务将全部免除。目前，谷某已履行清偿计划，这个月底，他就要度过一年信用考察期，这意味着，如果法院认为他没有转移财产、恶意讨债等行为，谷某的信用将被恢复，同时，他剩余的54万多元债务即可“清零”。
“今年12月1日回访他，他说很轻松，之前见不到希望，东躲西藏，不敢面对债权人，现在不害怕，问题解决了。”南京高淳区人民法院执行局负责人马琳表示。
试点2年 1700余万元债务获得清偿
虽然国内目前暂无个人破产制度，但类似谷某的“个人破产”事实大量存在。据介绍，从90年代至今，江苏共有超过160万件"执行不能"的案件，其中，55%的被执行人是个人。为救济这些"诚实而不幸"的人，从2019年起，江苏先后在南京、苏州、徐州3个市两级法院，以及无锡锡山、镇江京口、南通海门、泰州医药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、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、连云港海州6个基层法院，试点"与个人破产功能相当"的个人债务清理工作，截至今年11月底，试点法院已受理案件170件，结案117件，67名债务人得到免责，清偿债务1700余万元，一批“诚实而不幸”的个人获得了重新创业的机会。
不过评新君发现，并不是所有的欠债人，都符合申请个人破产的条件。数据显示，试点法院已受理的案件中，有23名债务人因不符合条件驳回申请。在吴江的一起案件中，苗某某由于申报财产不实、隐瞒实际住所等不诚信行为，吴江法院不仅裁定终结他的个人破产程序，恢复原生效法律文书的执行，还对他作出10000元的处罚决定。
法院在调查中也发现，部分人对“个人破产”的理解存在偏差。“很多人以为不通过诉讼程序就能申请，或者认为只清理他申报的债务，甚至存在谎报债务、恶意稀释债务的情况。”省法院执行裁判庭庭长朱嵘表示。
宽进严出 避免假“破产”真“逃债”
如何避免个人破产制度成为“老赖”的“保护伞”？这是试点工作开展以来，大家最关注的话题。今天，江苏高院还公布了《 关于开展“与个人破产制度功能相当试点”工作中若干问题的解答》，从28个方面对适用对象、适用范围、免责程序等进行规范。
《解答》规定了个人破产程序的完整流程，包括申请、受理、指定管理人、通知与公告、召开债权人会议、签订债务清偿和解协议、履行债务清偿和解协议、裁定终结类个人破产程序、经过免责考察期、裁定免除债务10个环节。评新君注意到，每个环节都设定了严格的程序性规定，以申请为例，《解答》就规定地十分详细：
第一，被执行人以及对被执行人单独或者共同享有10万元以上到期债权的债权人可以提出申请，被执行人的配偶同为法院被执行人的，可以合并提出申请；
第二，申请应向被执行人住所地、经常居住地、缴纳社会保险所在地基层人民法院提出。上述法院无被执行人执行案件的，向有权主持参与分配的法院提出；
第三，提交申请书并附相关材料；
第四，申请可以撤回，但无正当理由一年内再次申请的，人民法院不予受理。
内容详细并不代表程序繁琐。“《解答》在总结试点经验的基础上，对相关程序提出了较企业破产更为简便快捷的方案。”省高院党组成员、副院长褚红军介绍，如果将企业破产制度套用于个人破产，将带来受理门槛过高、当事人负担过重、效率难以保障等一系列问题，对个人破产制度功能的实现造成了重重障碍。
《解答》还突出“宽进严出”，对受理条件适度从宽，鼓励债权人和被执行人提出申请；但对申请免除被执行人剩余债务的，必须具备两个基本条件：一是债务清偿和解协议履行完毕；二是经过免责考察期。根据《解答》，免责考察期最长不超过5年,清偿比例越高，考察期越短；债务人进入考察期后不得有高消费行为；每半年要向管理人或者管理人指定的网格员报告个人收入、开支、财产等情况，等等。这意味着，一旦债务人申请并被裁定破产，他在考察期里，每一笔财务信息都必须被“晾晒”在阳光下，接受验视。“如果被执行人不履行真实申报的义务或者隐瞒财产的，我们第一个可以恢复原裁判文书的执行，第二个罚款拘留，甚至追究刑事责任。”朱嵘表示。
此次《解答》的出台，既有利于进一步规范和引导试点工作，也将为全国立法"探路"，“我们正在和最高法院进行沟通，争取在全省法院开展这项试点工作，一个是解决现实问题，另外一个为我们国家制定个人破产法积累实践经验和依据。”褚红军说。
（来源：评新而论 记者/高涵 陈渝娜 图片/江苏高院 江苏新闻 视觉中国等 编辑/高涵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