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室友火了,有一阵儿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志愿者“大连”的新闻,他坐错车厢滞留在武汉,成为隔离病区的志愿者,如今成了医院的大红人,当央视来酒店房间采访他的时候,我就在他身边。
我和他素昧平生,但在武汉我们却有着相同的经历,下面我也和大家说说,我在武汉抗“疫”的志愿者故事。
湖北省武汉市汉秀剧场的外墙打出“武汉加油”字样,新华社图
元宵节受困武汉
我叫张雷(化名),老家在江苏宿迁。
元宵节这天,我大老远跑到武汉,打算去应聘一个小区的保安。但流年不利,等我赶到这家小区,却被告知保安已经招满了,我只能打道回府。然而更让我傻眼的还在后面,到了出城的时候,却发现离汉通道早已关闭,又把我堵了回来!
1月23日下午4时,武汉北大门府河收费站关闭,车辆调头回城,腾讯新闻图
无奈之下我只有折返回武汉市区,但开车兜了几圈下来,却发现没有一家餐馆开门,没有一家酒店营业!为了给自己找个落脚点,我四处打听,好歹得知武汉有一个党校还在招工。一到那才知道,所谓的党校已经被改造成了疑似病人的隔离点。而所谓的招工,就是招个人给大伙送饭。
当时关于新冠肺炎的危险,外界已经传得是沸沸扬扬。我就算神经再大条,也知道在隔离点里上班是揪着马尾巴赛跑——悬。但我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份工作,也不是什么觉悟高,纯粹是因为现在的局势也轮不到我挑三拣四,我的想法很简单,只要管吃管住,怎么都行!
封城下的武汉,新华社图
这个隔离点的形势可以说是险恶。每天,隔离点都有疑似病例被确诊为阳性,而我的工作就面对面把饭菜、茶水递送到他们手中,这段时间我每天都特别煎熬,身体稍有不适便疑神疑鬼,心想我是不是也被传染了。
虽然自己提心吊胆,但我却没法和宿迁的家人坦白。家里负担比较重,所以我早早出来打工,如今我的健康关系的不仅是我自己,也是整个家庭的未来。我不想让他们担心,就一直骗他们说自己在合肥。
我以为现在的情况已经够危险了,但和后面发生的事情相比,才发现这是小巫见大巫。
我在医院隔离病区找了份工作
送了五天饭后,因为武汉市第一医院保洁人手紧缺,我又被调到了那边支援,在感染病区做卫生。就是在这里,我结识了现在的室友——大连。
抵达武汉市第一医院的时候,已经是深夜。因为来的仓促,没有富余房间给我住,我也不挑,就暂且睡在病区楼层的过道里。这里正对着医院前台,身边不断有人来人往,自然也没法睡得安稳,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接下来的工作。
等到午夜前后,陆续有医护人员下班,离开前他们会到前台领一份盒饭,从他们走路的姿态,说话的语气,我能明显感觉到,他们真的真的太累了。我坐起身来好奇问道,“你们干了几个小时?”
他们有说连续上班8小时的,也有说10小时的。工作了几天我也有了点粗浅的常识,防护服是一次性的,脱掉就不能再穿,当时武汉医疗资源十分紧缺,很多人防护服穿上了就舍不得再换。所以这意味着,这些医护人员们,10个小时也才有机会上这么一次厕所,喝一口水,吃一顿饭,更别说是包裹在这样密闭难受的防护服里!
这怎能教人不感动?莫名的我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,不知不觉间睡着了。
第二天早上7:00,我终于正式上岗,这栋楼的6到20层都是感染病区,而我负责第13层的保洁工作。进病区前的第一件事,就是要“全副武装”,在医务人员的培训下,我花了20分钟把自己塞进了防护服里。很快,闷、喘不上气的感觉就涌上头来,这种难受,接下来我花了足足一个星期才勉强适应。
穿好防护服后,我便进入到病房。病患们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,一开始,他们和我打招呼,我都不敢回话。
我怕,特别怕。
所以我就像个没嘴的葫芦一样,只顾埋头干活,给他们端茶倒水送饭,收拾他们饭后的餐盒,扫地拖地,擦拭马桶、洗手盆……
我那个楼层有两个重症患者,整天躺在床上起不来,饭也不能独立吃。尤其一个还是盲人,看着让人心里揪着难受。每次我把饭送到后,护士都会耐心地一点点喂他们吃饭,而且还拿手搀着他们,完全没有害怕被感染的样子。
我心里嘀咕,这些护士们真的勇敢啊!
武汉市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室,新华社图
前几天一个晚上,老婆忽然给我打来视频通话。当时我正好穿着防护服,她顿时吓坏了。我一个头两个大,也不敢实情相告,就骗她说,合肥这边搞演习,防护服穿一下马上就脱掉了,好说歹说才把她给忽悠过去了。
江苏医疗队来了!
一天晚上9点多钟,医院忽然出现了一群新的面孔,我好奇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哈尔滨、重庆来支援的医护人员!
好家伙,哈尔滨的医疗队来了100多个,个个穿着大棉袄,整齐划一威风得很,还自己带了物资和设备,我心里面特别震撼!再后面,老家江苏的支援队也到了,我感到又亲切又激动!
我当时就想,这就是我们团结而强大的祖国啊,武汉一方有难,四面八方都来支援了。
江苏援湖北医疗队队员在武汉市第一医院进行相关治疗,荔枝新闻图
说来有趣,有一个鼓楼医院的医生,老是想和我合影,说留个纪念。但可惜每次穿上防护服后,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带手机;而脱下防护服到了外面,没了衣服上的“江苏”字样,我们又谁都认不出谁……所以直到现在,这张照片也没拍成。
张雷和江苏省人民医院的医生合影
这辈子最自豪的一天
一段时间工作下来,我对新冠肺炎的看法也有了很大的转变。
很多患者刚入院的时候,比较悲观。但随着医护人员们专业尽责的治疗,很多患者的病情都稳定好转了,医院里的气氛渐渐乐观起来。有些患者甚至还有心思安慰我,说“小伙子啊,你好好干,这个病没有那么可怕,知道吧?我们那么大岁数都过来了,你那么年轻,不会有事的。”
我琢磨,想来是因为我老躲避他们,被察觉出来了吧。就这样,我的心也就慢慢放下来了,确实,只要按照医院的防护要求来做,新冠肺炎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,完全是可防的。
有一个大叔,我是一直关注他的。他一开始住院,整个人几乎是昏迷状态,睡在病床上,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,真是惨极了。我每次送饭到他那里,他基本上没吃,只能喝一点酸奶。我偶尔说两句,“大叔多吃点饭,吃饭了才能精神好,是不是?”他只能有气无力的“哦哦”两声,算是答应。
但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,大叔很快竟然能病房里慢慢溜达了。我看了吃惊,脱口问道“哎!大叔你今天怎么起来了?”
他明显精神了很多,笑着说:“我好多了小伙子,谢谢你,天天帮我打水。”
一名患者写给张雷等志愿者的感谢信
这句简单的感谢给了我很大的触动,想到自己帮他做的这些事情,能帮他走出困境,被他记在心里,我觉得是我这辈子活到现在最自豪的一件事。现在十几天过去了,大叔已经治愈出院。
疫情退散 团圆可期
我在武汉待了已经超过1个月,如今治愈的人越来越多,病房里的患者越来越少,我有点恍若隔世。
回想起这段刻骨铭心的志愿者经历,我感慨万千。如果没有医护人员的倾力治疗,如果没有全国人民的八方支援,如果没有党和政府的有力领导,这场肆虐的疫情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被遏制。
如果说当初意外滞留在武汉是不幸,我现在觉得自己能有机会亲身参与,亲眼见证这场注定伟大的“战疫”胜利,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。我是个普普通通的人,一开始在医院做志愿者只是生活所迫,但求管吃管住,但现在我肩上多了一份责任,这不是随口说说的场面话,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。即使再让我在医院奋战一个月、两个月,我也会继续坚持,一直到疫情结束,这里不需要我为止。
我期待着那越来越近的一天,医院清空,每一个人都能健康的回家团圆,继续生活。
(如今张雷已经结束了志愿者工作,正在医院里原地隔离,他希望自己回家后能尽快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,真正让家人放心)
(来源:江苏新闻广播 编辑:陈茜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