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昭:一座城的阡陌掌纹

2017年10月06日 09:26:02 | 来源:淮安市旅游局

字号变大| 字号变小

  正值初夏,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淮安古城的街头巷尾和草木之间。这样的季节,这样的时光,最适合触摸这座城的阡陌掌纹。之所以用阡陌这个词,是因为这座运河边的城更贴近大地,植根于苏北丰饶的田野。此时,这座城的阡陌掌纹,在雨中清晰且明亮,比平时多了一份迷人的优雅,有着水墨画的韵味,而“触摸她,用目光,别用手指”。

  我们离往事很远,往事却离我们很近。比如这座城的老街巷老房子,一头连着历史,一头连着当下,犹如那轮明月,既照古时人,亦照今时城。老街巷是灰黑色的,老房子也是灰黑色的,不同于江南民居的粉墙黛瓦,也没有轩昂峻拔的“扬州脊”。这些老街巷老房子就像一本线装书,在某个时间节点和空间坐标与你对视。那目光平和、深邃、安详,也只有这样的目光,才值得我们去仰视和探寻。

  走在河下古镇的青石板上,恍如隔世。青石板这个词,总让人生出许多感慨。一块石头往往溅起许多历史的浪花,既有金戈铁马的雄浑,也有风花雪月的柔情。河下古镇的青石板更多的是后者,是戴望舒钟情的女子所走过的雨巷。三毛说过“不知是细雨,仍是本人,总在打湿这个流光”,河下古镇的青石板上应该斑驳过许多这样的人和事吧,否则口耳相传的故事从何而来呢?如今,生活在今天的我们,依然可以感受到昨天的河下古镇那独有的脉搏还在跳动。几百年前的明初某一天,大学士邱浚来到这里,写下“十里朱旗两岸舟,夜深歌舞几时休。扬州千载繁花锦,移在西湖嘴上头”的佳作。如今的河下虽然没有曾经的千载繁华,但在邱浚诗句中散发出来的气息,仍然飘忽在这里的一街一巷、一宅一院,这应该是大运河的润泽与恩赐吧,历史的风吹雨打从来没有让河下褪去曾经的风华。河下也是神奇的,吴承恩在这里写成的神魔小说《西游记》,打开我们的思维空间,成为世界文学的一座丰碑。

  如果说河下古镇散发出来的是运河文化的纯净气质,那么大香渠巷则是多元的。大香渠巷有很多老民居,大都是青砖灰墙的庭院,讲究的人家往往在门楣的砖头上雕有“双喜临门”“福禄双全”等精美图案。我常常流连在大香渠巷,是因为在这里脚步可以放缓些,呼吸可以更轻些,节奏可以更慢些。大香渠巷不仅是市井的,也是文艺的。天气晴好的下午,太阳的光斑在院墙上缓缓移动,一些木窗欲开还闭,一些大门上的石锁在风中发出声响,颇有些张艺谋文艺大片的味道。我钟情于大香渠巷,还因为这里的6号院。这个普通的院落正是施耐庵闭门创作《水浒传》的地方。院子并不大,有青砖小瓦房数间,均为硬山顶抬梁式结构。厢房的隔扇门油漆斑驳,大门口过道两侧廊檐立柱上的一对出牙做工精巧,默默注视着巷里人家。说到施耐庵,就不得不说罗贯中了。罗贯中是施耐庵的学生,一直陪伴他在这里养病。施耐庵去世后,罗贯中帮忙料理了丧事,暂住杭州时整理修改了《水浒传》,同时改定了《三国演义》。

  在这座城,像大香渠这样的巷子还有很多。和它平行的有驸马巷、龙窝巷、上坂街……,和它垂直的则有老西门大街、大羔皮巷、小香渠巷……。这些巷子和贯穿全城的文渠一起,绵延交错,步步文风,构成这座城的历史脉络。念念这些名字,就让人从心底泛起涟漪。也许有人会问,这座城要是没有老街巷和密布的水系,将会如何?回答自然是肯定的,没有老街巷,这座城就没有厚度;没有水,这座城就没有灵动。二者都没有,这座城的人就没有情怀,这里就不会诞生那么多伟人能人贤人,就不会有那么多名篇佳作。

  有人说,因为一个人,选择一座城。对我来说,选择这座城,不仅因为这是我的家乡,还因为这座城拥有旧窗、青瓦、老藤、古塔……就像一个个珍珠,被这座城的掌纹串联起来,而此刻,我正站在城市的掌心,这就是漕运广场。这里有着明清两代统管全国漕运事务的总督漕运部院遗址,与镇淮楼、淮安府署在同一条中轴线上,是这座城的历史见证。漕运广场是热闹的,有着现代城市的喧嚣,人们在此或晨练、或购物、或闲逛,对此,我无意窥探他们的内心。我只注意到总督漕运部院遗址里蔓延的小草。这些小草每到春天的时候就开始勃发,一场雨下来,就能攀上那些明清时期遗留下来的石头。如果在有月亮的夜晚,这些草、这些石头就组成一幅黑白剪影,就像从漕船上剪下来的一块帆布。

  这座城里的很多人都在过着平淡的日子,在老旧的房子里,他们升起炉火、看看报纸,也追着热门剧,也有老人斗地主、下象棋。他们的生活往往一览无余,日常起居就沿着老街老巷进行,也使这座城有着生活的忙乱和琐碎的细节,显得更有烟火气息。这其中,还有很多老房子就像隐者,隐居在这里。这些老房子都是有生命的,有着独特的经历,有着自己的性格。比如,刘鹗故居就这样蹲伏在这里,像一首诗,语言浅显而意境深远。刘鹗故居是一个拥有140余间房屋组成的大房子,瓦黛墙青、砖雕精美、兽头滴水、满眼苍翠。遥想当年,刘鹗在画杉大厅会客,在“海渡杯”里弈棋,在“银汗浮槎”里垂钓,在“秋梦轩”里酣睡,倒也悠闲自在。刘鹗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思考,在虚无和现实之间游弋。在西宅后院,刘鹗手书的“抱残守缺”匾额高悬,表达了他终身与甲骨为伴的志向,正如人称“竭其力之所至,不以营田宅治生产,为古器物是求”。在这一点上,这座城里的另一个人罗振玉应该深有同感,不知道罗振玉是否收有刘鹗所藏的甲骨。

  这座城是朴素的,在它朴素的背后体现着岁月积淀的深情。此时,我打开这座城100多年前的测绘图,城墙的位置、瓮城的形状,城中的街巷、道路、河流、桥梁、庵堂寺院、亭台楼阁历历可见,在这其中又蕴含着多少人们知道或不知道的故事呢?著名作家范小青说,“古城淮安的打开,就像一把折扇,古建是扇骨,文化是扇面”。我想再加上一句,这座城的掌纹就是扇轴,打开古城淮安这把伞,就打开了无法割舍的情怀。

  作者简介:谷昭,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淮安市作协会员。现任淮安区委办公室副主任、区机要局局长。先后在《诗潮》、《黄河》、《绿风》、《世界诗人》、《青春》、《青年文摘》、《散文选刊》等各级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,并有作品入选各类选集。

layer
快乐分享